鄒凱光(灘叔)執筆而編寫出2002年的香港電影《金雞》,以吳君如飾演性工作者金如(阿金)的工作辛酸史帶出香港二十多年來的各種變遷,影片令人留下深刻印象,其後更有續集《金雞2》。十二年後,今次變成導演的鄒凱光以《金雞sss》捲土重來,破4,000萬元票房的佳績。影片中的阿金有種樂天知命、自強不息、隨遇而安的生活態度,因此《金雞》系列像是孕育出一種「金雞精神」,各人對此亦有不同的說法及解讀。對於鄒凱光而言,「金雞」又是怎樣的一個作品,而面對香港的轉變又會有怎樣的想法?
《金雞》:阿金的故事
《金雞》的誕生源於香港電影導演陳可辛的一個念頭。「你還記得《愛君如夢》嗎?喜歡跳舞的人,叫做阿金。她是一個『Happy-go-luck』(意即樂天派)的角色。笨笨的,但又好自強,又有點運氣。」鄒凱光說。《愛君如夢》中的阿金生性樂觀積極,跳舞資質平庸,但其夢想就是與舞林高手劉德華飾演的劉南生共舞。陳可辛很想把這個角色變作另一套電影的女主角,於是以妓女為題,「金雞」一角就此誕生。鄒凱光笑言:「我怎會相信他只是想用妓女來講故事?我說不如找個年代來包裝她。因為那個年代(香港的80至90年代末),都是由夜生活及事業推動整個年代。如今我們的年代沒有了,這些事業也是同步沒有了。」於是阿金工作的興盛至式微與香港的變遷緊扣起來,阿金的故事就此誕生。
《金雞sss》:「陀地」版哈利波特
《金雞》第三集的出現,鄒凱光認為他是比較被動。早年雖曾向陳可辛及吳君如提議拍第三集,但因需考慮內地市場,而《金雞》的故事相對較難上映,加上女主角吳君如亦沒有什麼反應,因此拍片的事宜便一直擱置。怎料去年吳君如的一個忽發奇想,恰巧2013年又是《金雞2》的10周年,她認為不如拍一套電影,打算十年一次,接着的十年大家又會不斷重播去看,因此鄒凱光便是今次《金雞sss》的導演,吳君如成為監製及演員。他說電影人是浪漫的,雖然他們亦會顧及電影可賺取多少,但為了拍一套電影可讓觀眾「loop住loop住」(不斷循環)去看,便會產生一種使命感。鄒凱光說:「我聽完(吳君如的想法)之後,即是想將金雞變成哈利波特,好!有意思!」他表示現時的電影人有兩種,一是「食大茶飯」,做個工匠,配合別人的要求而拍;二是回來香港,不計酬勞,不計收成而做自己所想的事,因為電影人必須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,不然平衡不了自己的情緒。
「金雞精神」:講?不如做出來吧。
很多人認為《金雞》系列有一種「金雞精神」又或「香港精神」,那種面對改變也永不放棄,奮鬥自強的幹勁而拼湊出輝煌時代的精神。對於鄒凱光而言,卻很怕別人說那種「香港精神」、「香港情懷」、「金雞精神」、「金雞情懷」。原因是太過陳腔濫調,他認為「講不如做出來」吧。在創作《金雞sss》的過程中,他與製作班底也談了很多、很久,討論應否加入一些時事,從而談及一些精神或態度。但談了許久,他與吳君如是同一伙的,認為電影是娛樂,因為社會已充滿不快的情緒,如果觀眾入戲院看戲又是談及社會現況,最後也是令人悶悶不樂。他表示拍《金雞》時的年代,社會並沒如這十年來的鬱悶與不快,為何還要電影表現出香港沒出路呢?「其實沒有所謂的香港情懷,只有一樣事情:小小苦楚等於激勵,」他淡淡地道出。他認為:「現時的香港人就只可以咬緊牙關去做,想辦法,去適應,但你怎樣告訴給別人?最後只會被人喝倒彩而已」。
變遷:仍要保持自我
對於不斷改變的香港,他表示只可以適應時代的轉變,因為玩法已經不同,那算是妥協嗎?不是,他認為大眾都誤會了妥協是很負面的詞,妥協是指「妥善協調」。在電影世界裏並沒有對與錯,最後只是由「揸莊」那個決定,前兩集是陳可辛,今次是吳君如,吳君如認為好笑的就是好笑,並沒有什麼需要不滿的情緒。他接著說:「我也是一隻金雞,拍攝時,如果她想怎樣,我便在要求中做得最好,這都是快樂的,這樣的精神,等於我面對現時的香港。我當然知道現存很多問題,也知千瘡百孔,也知道回不去最黃金美麗的年代。」他深深明白即使站出來罵,對事情也沒有實際的幫助,不如站後一點,冷靜去觀看世界,既可在圈的附近生存,又不會受世界影響,也不會影響世界,自己便不需改變太多。他指出大力地罵,可能是一個方法,但對於他來說並不是,即使也有同樣的情緒,但並不代表要用相同的方式來表達同一樣的情緒。他表示借了王苑之的角色說出他的心聲:「『搵食』(為了生計)我做什麼都可以,但不可以沒了自己。」
生活:不是帶着面具相對
他表示很多人不明白面具與角色的分別,不是帶着面具上班,而是每人在不同的場合也有相應的角色。工作的時候我們都有一個角色,而每個角色都有一個演繹方法,他闡釋說:「我是導演的時候就有一個方法,電台DJ時就是另一個方法,在家裏,我是媽媽的兒子,就有另一個態度。例如我是導演的時候,我可以叫人動作快些快些,但你在家裏,你可以叫媽媽動作快些嗎?這便是角色的分配,你不可以用同一個角色完成那麼多的工作,當中總有一個是很離譜(過分),總有一個是你喜歡的。所以你必須做好你的角色,因為那些角色是你選擇的,你選的又要怨的話,對我來說不是工作之道。」
香港:我在外地旅遊中
《金雞sss》中由林阿P所創作的主題曲──「美麗新香港」也是觸動人心之作。鄒凱光表示此曲當然能表達他對香港變遷的心情,當聽到詞中的「這香港已不是我的地頭(主場),還沒有什麼不妥或情緒起伏,但下句──「就當我在外地旅遊」時,這句深深地刺中他的心。他表示並不是要怨什麼,而是表達出我們的心態。他說:「這就是他最厲害之處,這麼後生(年輕)已這樣的思維和胸襟,當(扮作)去旅行,這是心態的轉變。」他指出阿P才是最典型的香港人,加入香港無線電視台,受盡屈辱,然後靠自己的能力,用自己的方法打出自己的天地。他希望林阿P可繼續創作自己的音樂,不要加入主流之中,因一踏入主流,便要配合,他只希望以他的能力讓大眾認識林阿P及my little airport。他曾向林阿P提議說,不如由阿P主唱,因為是男人歌,寫給哥頓哥的,但他十分堅持,一定要女人唱。鄒凱光認為在創作上交手時,「大刀大刀」的才可了解對方。他說:「如果香港有多些這類型的創作人,香港就不會那麼悶」。
人生:舉重若輕
鄒凱光與阿金一樣經歷香港的許多變遷。這四十多年來,他又有什麼體悟?他說:「我都幾睇個天。我明白自己選擇的一定是錯,想太多便出錯,只要做人善良便可。我現時知道我要怎樣走,就是為別人,而不是為自己。愈幫助別人,自己便愈快樂。如棟篤笑是為了父母,金雞是幫助陳生陳太(陳可辛及吳君如)……我訂下的目標就是幫助別人,這樣自己便會快樂。」他表示自己成功與否並不重要,也不需要一將功成萬骨枯,最重要的是大家怎樣互相配合去打仗,他笑言:「所以我是不會發達的人。我現時是舉重若輕,不要死力,一用力便死」。
後記
《金雞sss》以喜劇及賀歲片形式上映,每人也帶着不同的期望入場,有的只想笑一頓、有的是希望尋回一種「香港精神」,希望阿金的性格永遠不變。無論是否如你所願,又或產生落差,正如鄒凱光所說,「電影裏沒對與錯」,而這也是展現出社會面貌的一種。觀看電影時,院內笑聲不絕,對小記來說,一切皆是喜從悲來。